昨天下午3点，南京江心洲一隅，原形艺术中心。这是记者第二次走进这幢不起眼的岛上民居式建筑，上一次是在去年10月，当时这个“为精神疾病患者寻找一个医院之外艺术空间”的中心刚刚落成。
在中心里看着那些此前已看过很多遍的精神病人的艺术作品，顺便等待中心主人郭海平的归来。这个本身是画家，开过酒吧、画室却最终选择放弃一切开办这个无偿为精神病人挖掘潜能创造未来艺术中心的“纯爷们”，此刻应该正开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驰吧。“今天要去接一个从海口来的孩子，自闭症，酷爱画画，我觉得我这个地方很适合他，就给家里人去了电话……”几个小时前，正是和郭海平的这番对话，催生了此次采访。
被父母遗弃后幸遇好心人收养
很快，郭海平的车停到了中心门口，熟悉的爽朗笑声已从驾驶室飘了出来。这次的阵仗真不小，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从车厢鱼贯而出，许多只手同时伸向那个最后下车的瘦小身影，阿海，如果没记错，在电话里郭海平是这么叫他的吧。
阿海的眼神躲闪、游离，头埋得很低，却准确地在面前一群手臂中挑选到了最纤细的一只。因为那属于他的妈妈陈丽，此前11年，他每天睡觉都会牵着这只手。
陈丽今年41岁，是土生土长的海口人。2000年的一天黄昏，她与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路边的阿海相遇，把襁褓中的小家伙带回了家。不幸在阿海3岁时降临，他被诊断为先天自闭症患者。丈夫一定要把这个“别人的傻孩子”丢掉，陈丽死活不肯。两人大吵了一架后，丈夫留下一纸协议离婚书离去，再也没有回来。两年后，陈丽失业。凭借政府和社会上的补助捐赠，更重要的是靠着自己的坚韧，陈丽硬是把阿海带到了11岁。
通过当地残联组织的家长培训班，陈丽知道了如何在家教育孩子，从说话到认字、从吃饭到上厕所，陈丽教得很辛苦，阿海学得很认真……直到一天回家，阿海主动拿起铅笔，在纸上画出了一辆公共汽车，“之前从来没有画过画，公共汽车也就是偶尔上街看到过，他却画得有板有眼。”就这样，无数个日日夜夜，陈丽就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着阿海画画，经常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而阿海勾勒出的，从各种他最喜爱的交通工具，到彩虹、桥、马路和形形色色他曾在出门或读书时看到的人。阿海的绘画天赋让陈丽欣喜若狂，他的故事也终于引来了当地媒体的关注。
郭海平看到相关新闻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到了海口。“让孩子来吧，说不定在南京他能找到未来。”这话一下子激活了陈丽的期望，一直为了保护孩子自尊、隐私而纠结的她最终同意，千里赴宁。
自闭儿初展绘画天赋
昨天下午，记者眼中的阿海虽然瘦小，却白皙健康。带着一丝犹疑和畏惧，他走进中心，那仿佛从没有焦点的视线却一下子被到处挂着的那些画作吸引，小家伙兴奋地甩开妈妈的手，走到画板面前，嘴里叨唠着记者根本无法理解的音节，如痴如狂。
“叔叔带你去画画。”郭海平轻轻地对阿海说，这句普通的话却仿佛带着魔力，阿海怔怔地垂下头，跟着眼前这位他刚刚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叔叔，走进了画室。
大幅画纸，五彩缤纷的颜料，各种尺寸的画笔……眼前的一切让阿海明显亢奋起来，甚至都不需要时间熟悉和适应，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前，在郭海平的帮助和指点下，铺纸、拿笔、蘸色，然后迫不及待地涂抹起来。
整整3个多小时，记者一共到画室看了阿海三次。男孩显然渐入佳境，一开始只是用各种颜料乱涂一气，第二幅作品便已能勾画出一道色彩艳丽的彩虹，随后换成硬笔画，他开始创作自己最擅长的交通工具，飞机、救护车、警车、出租车……虽然线条粗糙甚至有些凌乱，但记者却注意到，飞机的机翼、救护车车身的十字、警车和出租车的顶灯——阿海总是第一时间标识出这些细节，然后在旁边郑重写下各自所代表的车型文字。甚至连车身上的英文单词他都一个不落。
随行的海口晚报记者彭桐曾第一个报道阿海的故事，他对阿海神奇的创作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他告诉记者，“来的时候，第一次坐飞机的阿海一直在画画，画飞机机舱，画空姐。”
将在南京接受组合治疗
郭海平从短暂交流和观察中，对阿海满怀信心，“可以看出孩子的智商和各方面能力都比同龄病患好多了，他的画也很有灵气，我很喜欢。”但从今天开始，他还得将阿海送到南京脑科医院，由专业医生对孩子身体各方面状态进行全面的评估。“同时还要不断尝试让他进行创作，从而找到最适合孩子的艺术形式。”未来一周，对阿海和远在海口的这个坎坷的家庭来说，至关重要。
为了阿海，郭海平还特地喊来了他一直以来的合作机构、南京博爱安养庇护中心创始人梁襄。此前曾在原形艺术中心留下优秀艺术作品甚至被称作“大师”、“梵高”的许多精神病患，大都在梁襄那里安养。昨天，梁襄告诉我们，目前在博爱的50多名精神病患中，大多数刚来时状态非常糟糕，狂躁，但经过系统针对性的培训教育，“百分之八十都能基本按照老师要求行动，有几个还找到了工作。”除此之外，在对病人们的潜能开发方面，也颇有成效。梁襄这些话，让陈丽大感慰藉。
记者还了解到，就在几天前，湖南卫视一个栏目组找到了陈丽，要为阿海专门做一期节目，乐观估计在节目现场就能募捐到一笔可观的资助。昨天，这个栏目组也和陈丽母子同机来到南京，将在未来一周对阿海跟踪拍摄。如郭海平所说，“现在万事俱备。”如果一切顺利，阿海会在将来同时接受南京脑科医院、原形艺术中心和博爱安养中心的组合治疗、培训。
( 张磊 冯海青 )
